第七百九十二章大明劫之奴血染旌旗（二十九）（第1页）

保定府涞水东侧，五条黑色长龙布满平原。破奴军十余百人斥候队前出主力十数里，往复向大军传递他们探查进军路上最新军情。呼啸的寒风吹动猎猎战旗，惊醒了战旗上那头萌呆呆的白熊，它好奇地瞭望外面的世界。只是残败的村庄，时常出现的伏地人尸诉说现实地残酷。曾经被数年干旱肆虐的土地，再次遭到外族屠戮。天熊营主将罗天骑着白马行走在队列中部，他年轻的面容看着破败的山河眼里布满仇恨。

俗话说近墨者黑近朱者赤，罗天跟随张大帅打仗多年，他最能理解张平安为何要对女真一族赶尽杀绝。张大帅打仗时从不讲究道义，也不理会什么叫宽宏大量。只要是能在战场上战胜敌人，张平安甚至可以装孙子出卖自己的名声。也正因如此，张大帅的名声一直都不怎么好。罗天虽然在张平安身边时间不短，他奶奶常常会跟他讲岳母刺字之类的励志故事，教导罗天要精忠报国更要让罗天知道什么是忠孝之道，罗天为此心中也因此非常纠结。

要说忠君爱国的典范，也不用说远了罗天父亲罗一贯即可称为楷模，罗一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面对满目疮痍的大明河山，罗天除了对女真鞑靼的刻骨仇恨外更有对忠君爱国信念的动摇。张大帅常常教导一帮身边的小参谋们，爱国必须是终身信念，忠君就得有考究。皇帝不在了，但国家的土地却不会消亡。要保住祖先辛辛苦苦创造的辉煌，就要把一切敢于窥视的敌人置于死地。只不过张大帅所言极为僭越，他几乎讲出了轻君思想。

破奴军在进军中，不断有将士下马收敛死亡百姓的尸体，他们生怕这些遭受鞑靼杀害的百姓遗体被破奴军马队践踏得尸骨无存。汉人传统中最忌讳死后暴尸荒野，虽然破奴军不能给予他们重生，至少可以给他们一个墓穴入土为安。破奴军逼近涞水县城，大清镶红旗岳讬部则向南撤离避战。岳讬熟知破奴军战法，破奴军遮蔽战场后镶红旗根本就不清楚对手后方兵力部署，要与战法诡异且强悍的破奴军纠缠在一起镶红旗就别想再跑。

罗天这次进军保定府的目的，一是试探一下镶红旗主力作战方式，二是救援桃花岭破奴军。罗天下令协统于健带领五千骑兵前往桃花岭，协统成家旗率部进兵定兴以北。罗天的将令刚刚发出，就有斥候来报，前方抓住五个百姓，自称是桃花岭副千总李春阳派出的求援信使，罗天赶忙让人请他们过来。罗天的记忆力极好，他老远就认出其中一个失去左手之人是破奴军老兵。张大帅在战场上有一个非常好的传统，那就是在战后不管多累都不能阻挡他看望受伤的破奴军将士。

罗天作为张大帅的近身参谋，当然会随侍张平安左右。罗天在认人脸方面比张大帅更有天赋，罗天几乎能记得住他见过的每一个人。有时，罗天还会在张大帅身边提前解说这个伤兵还在什么战场受过伤。这个提示的好处在于，张大帅常常在罗天提醒下脱口而出这个伤兵受伤战场，顿时把这个伤兵能感动得数日睡不好觉。虽然罗天不见得知道这人的姓名，他立刻确认该人是破奴军老兵的身份。

罗天看到这几个与叫花子般的老兵，随即翻身下马迎了上去。战场上没有嘘寒问暖地废话，这几个老兵告知罗天的消息还停留在镶红旗进攻神马堡上。罗天一面命人拿来干粮给他们充饥，一面从队伍中找来备马让他们为协统于健引路。他们走出的时间不长，又碰到了三个神马堡出来的信使，这时他们才得到了桃花岭最新谍报。当协统于健得到紫荆关游击将军杨天喜纠集一帮山贼，在建奴镶红旗撤军后去神马堡捡便宜围攻破奴军时，心中的怒火不可抑制。随即，于健一面安排斥候队为全军探路，一面指挥大军连夜赶路，他还派传令兵把这个情况急报天熊营主将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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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桃花岭的破奴军副千总李春阳，站在满是缺口的寨墙上往山下望去，整个山坡上死亡山贼的尸体密密麻麻铺了一层。他还是小看了人对金钱的贪欲，镶红旗建奴走后，数万山贼流寇把桃花岭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数百破奴军将士抗击数万要钱不要命的贼寇，他战胜敌人的信心也在流失。从镶红旗鞑靼驱赶百姓攻寨起，到这帮亡命徒连续的进攻已经过去了十二天了，山坡上进六千散发着血腥的尸体对这帮贼人没有任何阻吓作用。

一直隐忍不发的紫荆关三千官军，看样子做好了最后突击决战的准备。上百进攻长梯整齐地码放在山脚，身穿破烂盔甲的官军已然排好进攻阵型。山贼流寇打仗没有章法，他们一窝蜂地进攻被破奴军打败后又散乱地滚下山脚，紫荆关的官军作战相较而言更有战斗力。本来破奴军看不起山贼流寇，更看不起官军。然而，有钱能使鬼推磨，神马堡劫掠的海量金银给予了他们玩命作战的勇气。紫荆关游击杨天喜本想着由山贼流寇送死消耗破奴军弹药，他手下的官军最后占便宜。

这仗打了数天，紫荆关游击杨天喜算是见识到了破奴军的厉害，数百人守这个山寨不但让战力强悍的女真人不能撼动，山贼流寇更是死伤惨重。杨天喜打仗不咋地至少还是知道战场态势不是人力可控，战场上任何变数都可能出现。杨天喜打算在神马堡大抢一把后就隐姓埋名做富家翁，他也怕破奴侯张平安随后而来的报复。紫荆关官军还没有出击，从山西新来的一波山贼约六千人率先冲了上去。这帮山贼从旗帜上就能看出是由数十个山寨聚集而成，他们谁也不服谁，完全是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管明日天塌地陷。

俗话说战场上最能打仗的人是不要命的士卒，守桃花岭的破奴军，也不敢轻视这帮在战场上没有技巧只只知道使蛮力的山贼。为了守住神马堡，破奴军将士把镶红旗射来的狼牙大箭收集起来作为远程打击武器。这些日子火铳弹药消耗颇多，李春阳还是打算用火铳对付紫荆关的官军。正所谓无知者无惧，进攻的山贼们，脚踏满地伏尸磕磕碰碰地扛着数十架长梯手持杂乱武器，叫喊着往山上冲。六千多山贼，手中有盾牌者不足一成，近三成的山贼拿的是铁叉、钉耙、锄头之类农具。有长矛算是精锐，手中有刀之人绝对是头领。

战争能改变一个人，白龙沟被杨天鹤捡回来的孤儿张友海，在神马堡吃了几天免费饭食后，死皮赖脸地缠住杨天鹤要参加破奴军。张友海的想法也很简单，他在世上已无亲人，一个孩子在乱世中闯荡只能成为野狗的食物，要想活下去只能缠着救命恩人杨天鹤不要把他赶走。把**谋杨天鹤也是孤儿出身，他也因此非常理解张友海的心理，正好神马堡缺少人手，张友海与五十多个临时捡来的难民孤儿，成为了神马堡破奴军的帮手。

这些孤儿大多数都是农家子弟，只要给他们吃饱饭还是能干不少活儿。张友海选择的是用破奴军制式弩箭杀敌，他的想法并不高尚，只想着保住自己能一直在这儿吃是饱饭。张友海从前天起就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弩箭手，或许是他有这方面的天赋，反正在五十丈内张友海可以做到指那儿打那儿。为此，杨天鹤专门给张友海配了两个同样年纪的孤儿，专门为张友海装填弩箭。最早张友海看到满山遍野的敌人还有些眼晕，这时间一长他也慢慢融入了战场紧张的环境之中。

这些天来张友海自己也不清楚他射杀了多少人，今天张友海专门射杀手拿战刀的人。这帮山西赶过来的山贼看样子穷疯了，他们身上的衣服如同逃难的百姓，可他们对金钱地向往给予了山贼无限动力。张友海从今天起已经能从人群中准确辨识需要击杀的目标，他射出的箭矢又快又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张友海射出了十只箭矢有八只命中目标。吃饱饭的张友海格外有精神，他不断更换装填好箭矢的弩弓。

破奴军将士们远处射击用弩箭和弓箭近处用手雷，神马堡寨墙上弓弦弹出箭矢后低沉“啪啦”不断，寨墙下死亡前痛苦哀嚎遥相呼应。也就是不到半个时辰，山西这波山贼的进攻因为头领损失殆尽近乎瓦解。伴随着手雷爆炸，山坡上再次翻滚着血肉模糊的尸体。即便是受伤后留在战场上苟延残喘之人，由于没有人救治很快也会变为尸体。紫荆关游击杨喜天在山西山贼还没有万全败逃下山时，向官军吹响了进攻神马堡的号角，眼见金钱在向他们招手的官军一声呐喊扑向桃花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