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第6页）

看着他娴熟的动作，上官飞燕实在不相信他会是个瞎子。她忍不住道：“你真的是个瞎子？”

花满楼点点头：“我七岁的时候就瞎了。”

“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上官飞燕瞪着花满楼。

花满楼笑了起来：“要什么样的人才算是瞎子？”

上官飞燕说不出来。她看到过很多瞎子，无一不是在怨天尤人。她也总认为瞎子定是个整天垂头丧气，愁眉苦脸的人。因为在别人眼里多姿多彩的世界对他们来说，已只剩下一片黑暗。

察觉到上官飞燕的沉默，花满楼又笑了：“我知道，你一定认为瞎子绝不会活得像我这样开心的。”

“的确。”上官飞燕只有承认。如果换成是她，终日生活在一片黑暗中，就算没有变的歇斯底里，恐怕也不会像他这么开心。

花满楼道：“其实做瞎子有什么不好？我虽然已看不见，却还是能听得到，感觉得到，有时甚至比别人还能感受更多的乐趣。”

他脸上带着一种幸福而满足的光辉，慢慢的接着道：“你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你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秋风中，常常都带着种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其实，只要你肯去领略，就会发现人生本是多么可爱，每个季节里都有很多足以让你忘记所有烦恼的赏心乐事。”

“最重要的一点——你能不能活得快乐，问题并不在于你是不是个瞎子，而在于你是不是真的在乎你自己的生命，是不是真的想快快乐乐的活下去。”叶子端着烛台迈上最后一个台阶走至花满楼身侧，将它轻轻的搁在了桌上。

“叶子……”花满楼抬头，一双没有聚焦的黑眸定定的投向叶子的方向。

上官飞燕看了看花满楼，又看向叶子道：“那他为什么一个人住？他没有家人吗？”

“他有。而且都很健康快乐。”叶子凝视着花满楼，清冷的声音中透着柔软，“不过，他不愿意别人处处让着他，帮助他，不愿别人把他当做个瞎子。我想，他是想独立，证明他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上官飞燕转向花满楼，看着他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那……他一个人在这里真的能过得很好？”

叶子看到花满楼露出开心的神情，也轻轻笑道：“我想他从来也没有像在这里这么快乐过。”

“的确，我在这地方自己住了八个月，从来都没有像这样愉快过。这里不但有春天花开的声音，还有夏天清风拂过，秋天红叶零落和冬天白雪飘飞的声音。而且我还有很充足的睡眠，有很好的胃口，有这间很舒服的屋子，有一把声音很好的古琴。”花满楼的脸上突然发出了奇异的光彩，“这些本已足够，何况我还有个很好的朋友。”

“他姓陆，叫陆小凤。”花满楼笑的更愉快，“你千万不要以为他是女人，他的名字虽然叫小凤，但却是条不折不扣的男子汉。他也是个奇怪的人，你只要见过他一面，就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不但有两双眼睛和耳朵有三只手。他还长着四条眉毛。”

上官飞燕疑惑道：“前面我能理解，但是四条眉毛……”

花满楼点头道：“对。就是四条眉毛。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黄昏。

酒杯还在陆小凤的手里，杯子里的酒却已有一大半洒在了他身上。

他刚进霍老头屋里来的时候，霍老头也正在喝酒。

这是个很简陋的小木屋，孤孤单单的建筑在山腰上的一片枣树林里。屋子虽陈旧，里面却打扫得很干净，而且布置得也很精致。

而霍老头的人也正像这木屋子一样，矮小，孤独，干净，硬朗，看起来就像是一枚风干了的硬壳果。此刻他正处在一张小而精致的椅子上喝酒。

酒很香，屋子里摆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酒坛子，看上去居然全都是好酒。

他看到陆小风手里的酒杯，就忍不住笑了，摇着头道：“你难到还怕我不知道你是来喝酒的？还带着个酒杯来提醒我？”

陆小风也笑了，道：“我走的时候几乎连裤子都来不及穿了，哪里还有空放下这杯子？杯子里还有酒，丢在路上又太可惜，我只有带过来了。”

霍老头觉得很奇怪，皱着眉问道：“什么事能让你急成这样子？”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是有一个女人到了我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