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五章 无话可说(第4页)
再就是竹海洞天如今人人皆知,有个绰号"二掌柜"的年轻人,在剑气长城,靠着几片竹叶,卖那青神山酒水,卖得很问心无愧。剑气长城的剑修们偏就好这一口,喜欢蹲在街边端碗饮酒,全天下,估计就只有那处小酒铺,会以一碟咸菜就青神山酒了。同样是远游剑气长城的读书人,天壤之别。
墨家当代钜子,倒是不怀疑老秀才所说,他那关门弟子,对三别墨都有关注,还对辩者和历物各十事都有研究。只不过其他事,比如什么我那弟子,年纪轻轻,就对墨家辩学极为推崇,造诣颇深,什么以名举实、类取类予,见解独到,不输你们墨家三脉的任何一位学问大家,尤其是对那飞鸟之影未尝动一说,差点就要遥遥相契,有那观水见影的悟道迹象,所以我那弟子其中一把飞剑的本命神通,墨家此说,其实是很有些功劳的,所以回头你更应该去我那弟子身边,一个道谢,一个领谢,也算一桩美谈,忘年交嘛,兄弟相称都是可以的,你就别瞎讲究什么辈分了……这位钜子,对老秀才这些喝酒喝高了的不着调说法,听过就算。
裴杯转头与曹慈微笑道:"如何"
曹慈说道:"可以问拳一场分胜负。前提是陈平安愿意。"
两个同龄人的拳法高低,其实不用问拳,曹慈已经是止境的归真巅峰,陈平安还只是十境的气盛圆满。
但是曹慈却说要分胜负,需要问拳。
两位拳法高度相当的纯粹武夫之间,几乎从无客套话,不讲究什么君子之交彬彬有礼,没什么虚情假意的和和气气,能够一人倾力问拳,一人全力接拳,就是双方最大敬意。此外平时言语,至多是好坏各半,就像王赴愬提及李二,既大言不惭说"不如何",却也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还有更早崔诚在竹楼二楼,既说撼山谱的拳意宗旨极高,也说桩架拳招实在土气。
裴杯说道:"拳分胜负,悬念不大。"
曹慈突然叹了口气,看了眼自己师父那把佩剑的竹鞘,说道:"不出意外,师兄要被问拳。"
裴杯笑道:"欠债还钱,欠拳还拳。"
宋长镜神色淡然,只是想起当年在小镇,那个还脚穿草鞋的少年,曾经拿着三袋子金精铜钱找到自己,求他这位"宋大人",帮忙给一个公道。那会儿的泥瓶巷草鞋少年,想要一份心中的公道,就只能求人,还要送钱。
但是那个时候的窑工学徒,在与人谈买卖的时候,就已经十分沉稳,胆敢舍生忘死,不会意气用事。之后少年背弓与宁姚联手,与那位正阳山"搬山老祖"搏命一役,宋长镜其实从头到尾,都看在眼中。但是陈平安能够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宋长镜还是大出意料。
中土十人之一的怀荫,神色古怪,见到那个年轻隐官之后,心念微动,然后赶紧再掐指,极有讲究地"绕路心算"一番,怎么愈发觉得这位年轻隐官,与怀潜着重提及过的一位北俱芦洲"陈道友",如此重叠难不成真是那个躲在大玄都观孙怀中身边的"奸猾贼子"按照怀潜的说法,此人来历不明,城府极深,擅长避险,保命和捡漏功夫,都堪称一绝。
邵元王朝的国师晁朴,终于第一次见到那个学生林君璧心心念念的隐官大人。
当年陈平安还曾借助林君璧,捎话给了出身亚圣一脉的邵元国师,是某个不大不小的道理,人性且不去先谈善恶,只说好人与善心,说那人性善心之灯火,人间俯拾皆是,只看旁人是否愿意睁眼看。
流霞洲那位女子仙人,葱蒨,总觉得那个隐官,好生眼熟。
不是容貌,而是那双眼睛。
思来想去,她蓦然瞪大眼睛,是那芦花岛附近海上的汉子,是一个在造化窟门口自称玉圭宗客卿曹沫的家伙,不过葱蒨遇到他的时候,多出了一条渡船,当时船上还有九个孩子。
对了,只有剑气长城的隐官,才有可能在身边带着九位修道胚子,在雨龙宗芦花岛一带海域,"招摇过市"。
当时葱蒨还与他闲聊了几句,这家伙说自己认得姜尚真,但是那个花心大萝卜却不认得他。那会儿,对方的眼神还挺诚挚啊。
回想起来,这个陈平安,那会儿肯定凭借她悬佩的香囊,就已经认出了她流霞洲松霭福地之主、仙人芹藻师姐的身份。
好嘛,真会装蒜,不愧是隐官大人。难怪会跟阿良站在一边。
阿良"来时路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天荒穿上了一袭儒衫,干净利落的装束,再无半点邋遢,此刻站在陈平安和左右之间,大概是被身上儒衫给"大道压胜"了,终于要了点脸,知道先转过头,再吐了口唾沫,捋了捋头发,掌心小心翼翼贴着两边鬓角蹭了蹭,与左右轻声道:"这么多人都盯着我猛看,教人十分难为情了。"
左右点头道:"其中就有青神山夫人。"
腰间还悬佩一把青神山材质竹刀的阿良,目不斜视,消停了。
陆芝开始闭目养神。
在参与议事之前,在那功德林,左右询问陈平安,会如何对待接下来的那场议事。陈平安的回答很简单,我知道自己是谁,做过什么,做成了什么,没做成什么。到时候参与议事,多看少说,能不说话就一定闭嘴,当个哑巴。
许白站在人数众多的诸子百家老祖师当中,其实很不轻松。
参与议事当中,年纪最小的修士,其实不是陈平安,而是有那"少年姜太公"美誉的许白,如今才是而立之年。
这位年轻候补十人之一,比起剑气长城的年轻隐官,大端王朝的武夫曹慈,亚圣一脉的儒生元雱,都要年轻。
但是许白这会儿只觉得别扭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