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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六章 问我春风(第3页)

    纯青抱拳道谢一声,收拳后疑惑道:"点到即止不需要吧。别的不敢多说,我还算比较扛揍。你可以让你先生只管全力出手,不死人就行。"

    崔东山神色古怪,抬起袖子,擦了擦脸。

    崔东山不愿死心,继续说道:"以后我带你走趟落魄山,回头弄个挂名供奉当当,岂不美哉。而且我家那邻居披云山,其实与竹海洞天有些渊源的,山君魏檗有片竹林,对外号称半座竹海洞天,还有什么小青神山的美誉,我苦劝无果,希望魏山君收敛点,魏山君只说自家竹林气象万千,称之为半座竹海洞天,怎就名不副实了。"

    纯青倒是不太介意什么半座竹海洞天、大小青神山的说法,只是问道:"就是那个很喜欢办夜游宴的魏山君"

    崔东山仗义执言道:"胡说,什么喜欢办夜游宴,不许你冤枉我家魏山君,办夜游宴,是喜欢不喜欢的事情吗,哪次不是北岳地界山水神灵、谱牒仙师上杆子要为披云山道贺,魏山君能怎么办,盛情难却,难道要自顾清誉名声,不惜寒了众将士的心"

    崔东山大袖一挥,慷慨激昂道:"两袖清风魏山君,略收薄礼夜游宴,绝非浪得虚名!"

    纯青小声问道:"你与魏山君有仇啊"

    崔东山侧过身子,身体后仰,一脸惊慌,"弄啥咧,纯青姑娘是不是误会我了。"

    纯青说道:"我算是瞧出来了,你这个人,不实在。"

    崔东山哀叹一声,突然又把脸贴在墙壁上,纯青好奇道:"那位气吞山河的正阳山搬山老祖,不是都已经跟清风城那边散了吗,你还偷听个什么"

    崔东山嘀咕道:"前边是称兄道弟的尔虞我诈,这会儿才是自家人关起门来的推心置腹,都很精彩的,他们又没说不许偷听,不听白不听。"

    纯青说道:"不厚道。"

    崔东山委屈道:"怎么可能,你去问问京观城高承,我那高老哥,我要是为人不厚道,能帮他找回那个失散多年的亲弟弟"

    纯青将信将疑,不过却说道:"老法子,你借我神通一观,确实挺有趣的。"

    崔东山笑容灿烂,双指并拢,虚捻一物,递给纯青,轻轻一放,她摊开手掌,掌上悬空寸余,有山水涟漪阵阵,再以一粒心神芥子游历其中,就可以亲耳听亲眼见,如身临其境,而且是与崔东山一起分心两观。

    下榻于这座府邸里边的各路神仙,多是正阳山、清风城这类宝瓶洲宗门候补山头,不然就是距离宗字头还差一线的二流仙家门派,不过目前偌大一座庭院深深的府邸,境界最高的,只是清风城许浑这么个新鲜出炉的玉璞境,而许浑只以杀力巨大著称一洲,其余术法神通和旁门左道,其实并不擅长,当然察觉不到一位仙人境修士的隐秘窥探。何况如今崔东山比较喜欢放在台面上的身份之一,是个大骊绿波亭二等谍子,公文、信物都有,此外崔东山其实还有一大堆头衔,比如老龙城苻家的供奉兼迎亲郎,云林姜氏的客卿,北岳储君之山的香火使节,要啥有啥,啥都不缺。就算让崔东山一炷香内掏出个采芝山庙祝谱牒,崔东山一样拿得出来,山神王眷只会双手奉上。

    他们脚下这座南岳储君之山,名为采芝山,山神王眷,曾是一国南岳大山君,成为大骊藩属国之后,采芝山降为南岳储君山,看似贬谪,实则是一种山上官场的巨大抬升,在一洲南岳地界,可谓一山之下万山之上。采芝山出产一种名为幽壤的万年土,是阴物英灵之属开辟自家道场的绝佳之物,也是修士养鬼一途,梦寐以求的山上至宝。

    一个中年面容的观海境练气士,刚好脚步匆匆路过墙角道路,瞧见那蹲墙根的少年少女之后,放缓脚步,转头数次,越看越皱眉不已,如此不讲究山上忌讳,既无悬佩大骊刑部颁发的太平牌,也无老龙城铸造、交由藩邸分发的布雨佩,莫不是哪个小山头的祖师堂嫡传子弟,下山历练来了可如今这采芝山上,何等规矩森严,况且这座鹿鸣府,更是一洲山巅仙师齐聚之地,岂可造次,他们俩的师门长辈平日里都是怎么管教的,就由着俩孩子出来撒野

    这位出身大仙府停云馆的修士停下脚步,脸色不悦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来自哪座山头,到底懂不懂规矩你们是自己报上名号,我去与鹿鸣府管事禀报此事!还是我揪着你们去见楚大管事!"

    崔东山一边偷听,一边瞪眼瞅着那个观海境老神仙。

    纯青伸手指了指崔东山,示意身边白衣少年做主。然后她站起身,再蹲在崔东山另外一边。

    崔东山屁股不抬,挪步半圈,换了一张脸贴墙壁上,用屁股对着那个来自停云馆的百岁老神仙。停云馆修士,前三代老祖师,都是骨头极硬的仙师,境界不算高,却敢打敢骂敢跌境,与无敌神拳帮差不多的作风,只是世风日下,一代不如一代,如今一个个谱牒仙师,从馆主到供奉再到祖师堂嫡传,都是出了名的狗拿耗子。早年攀附朱荧王朝一个剑术卓绝、飞剑无双的老剑仙,如今好像又开始寻思着抱正阳山的大腿,靠砸钱靠求人,靠祖辈积攒下来的香火情,死皮赖脸才住进了这座鹿鸣府。

    而当年那个一路逃离书简湖的元婴剑修,其实刚好就死在阮秀和崔东山手上。

    那停云馆观海境修士恼火不已,却未喊打喊杀,就打算去与担任采芝山山神祠庙祝的楚大管事告一状,纯青瞥了眼对方,竟是当场消失无踪了。竟是毫无蛛丝马迹,半点气机涟漪都无,这就很古怪了,纯青只瞧见崔东山抖了抖袖子,估计是被收入上五境修士独有的袖里乾坤当中。纯青好奇问道:"怎么做到的,一般仙人境运转神通,我都能察觉个大概。"

    崔东山只是轻轻抬起那只雪白袖子,纯青凝神定睛一看,发现两串蝇头小楷一般的细微文字,在法袍之上,犹如两棵水草随水摇曳,"日月笼中鸟,乾坤水上萍"。

    纯青也曾精研符箓一道,神采奕奕,问道:"你方才拘押此人,是用上了符阵"

    崔东山笑嘻嘻道:"没呢,抓个观海境,帮他砥砺道心,哪里需要如此兴师动众,就是与纯青姑娘显摆一下我的法袍,不比你身上那件青竹衣差吧"

    纯青不再言语。

    正阳山三位离去后,许浑一直坐在书房内闭目养神,既不与妇人兴师问罪,也不开口言语。

    身上披挂这件瘊子甲,与外界想象中类似神人承露甲的兵家宝甲,其实截然不同,并非一件防御重宝,而是一件玄之又玄的攻伐之物,这使得许浑在跻身玉璞境之前,更加坐实了上五境之下第一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