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七章乌云蔽日之国殇（十一）（第1页）

入春的京城柳絮漫天，暖风中飘动白絮让人心烦。西直门外张家庄格外紧张，一队队黑甲骑兵穿梭于庄外人流之中。征战多年的破奴军骑兵即便是同情从京城逃难的百姓，也无法打开大门将这些难民放入庄内。围攻京城的闯军出现在张家庄西面五里并在此扎营，这支十五万人的大军虽然衣甲颜色杂乱，倒是有一股敢于一战地气势。闯军连营数十里每日鼓噪着巡游于张家庄外，时不时派遣小股部队劫掠汇聚在庄外的百姓。本来张家庄的破奴军与闯军之间存在默契，双方相互之间不发生冲突。在张家庄外的闯军中有一半是投诚的大明官军，他们的军纪极差，有机会抢劫的时候绝不会放过。而在这个连营带兵的闯军将领制将军田见秀，因本部成分过于繁杂，有时也无法顾及到一些细节。

更为过分的是，这些官军兵痞打仗不行，劫掠百姓**妇女倒是得心应手。闯军往往在晚上出击，在百姓人群中寻找年轻妇人，但凡有反抗之人这些兵痞就会当场斩杀。最近张家庄来了新的当家人，在闯军包围京城之际，负责直隶谍报的赵虎臣再次从月坨岛来到张家庄。情报处统领赵虎臣这次是主动请缨，他熟悉闯军的内部情况，还与闯王李自成有过交道。按照张大帅的指令，在京城的永王朱慈炯和定王朱慈焕得想办法控制在破奴军手中。赵虎臣当然能猜到张大帅为何要这样做，他推测太子朱慈烺要是今后不受张大帅控制，永王朱慈炯和定王朱慈焕可以替换掉太子朱慈烺。赵虎臣今天的一切都是张大帅所赐，把他一个即将冤死在锦衣卫诏狱的罪人解救出来，还让他报了灭门大仇。

常年住在大明的赵虎臣深知，腹黑的张大帅一直提拔他上位，还存有让其干脏活的心思。赵虎臣倒是愿意帮张大帅解决麻烦，能帮张大帅干脏活也只有亲信才有这样的待遇。赵虎臣从未担心张大帅过河拆桥，主要还是张大帅最维护用心干事之人。赵虎臣来到京城得到了张大帅授予的调兵银牌，他的权利自然要比以前主持张家庄的杨涟要大上许多。法务衙门执政杨涟来京城主要是张大帅想逼太子出京，这个结果已经达成，杨涟也和太子朱慈烺一道去了辽东，剩下的差事赵虎臣就得收尾。自从闯军出现在永定门之日，京城的房子就越来越不值钱。赵虎臣下令买下国丈田弘遇和周奎家附近的房屋，数十个城候分住在这些房屋周围，日夜监视两个国丈家的一举一动。

至于坤兴公主朱媺娖，也和弟弟永王朱慈炯一道住在了周奎府宅。早前秉笔太监王承恩，就跟郑泰和赵虎臣他们商议过，将朱媺娖下嫁给张大帅。因此，国丈周奎家就成为赵虎臣盯防的重点。这些城候手里都有闯军老营下发的细作闯字三角旗，这些能证明身份的小旗是由闯军军师姚玉霖提供。赵虎臣安排好京城里的一切，当然要处置来自张家庄西面的威胁。闯军劫掠受破奴军保护的百姓，等于打破了双方存在的默契，赵虎臣对协统张无畏下令，必须进行反击让闯军意识到破奴军的强大。当晚张家庄就派出三千火铳兵埋伏在西面人群之中，还有二千骑兵分别汇聚在张家庄南北，二十辆弩炮箱车和二辆装载开花弹的辎重车，在五百骑兵的保护下悄悄出门，就等闯军当夜前来抢劫。破奴军等待的时间不长，也就是初更时分闯军大营陆陆续续走出三千多战兵，大约七千闯军打算稍后一些出营，准备帮劫掠的兄弟搬运财货。

这些战兵手提战刀推着独轮车，他们连盔甲和盾牌都没有带，主要还是需要轻装上阵方便背负更多财货。出营抢劫的闯军三五成群打着火把，快速地向百姓聚集的人群冲去，路途中这帮兵痞还高呼：“兄弟们，招子放亮点，别把小媳妇给错杀了！现在的娘们狡猾的紧，脸上有土的擦一下就能露出白嫩的皮肉。”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破奴军火铳发出的金属风暴。随着“噼啪”作响的火铳声不断，劫掠的闯军顿时乱做一团。也就在这时，准备接应的闯军也有些慌乱，他们赶紧关闭大营辕门。好不容易才跑回来的闯军见状破口大骂，有的甚至用手中大刀疯砍大门。铅弹的飞行速度自然比人腿要快，它们撕咬着闯军的肉体，辕门内的闯军用粗大的木杠固定在门栓上。听到响动的制将军田见秀，带着数百亲兵前来探查敌情。田见秀透过大营木栅栏看到，黑暗的东面没有火把，只能见到不时闪现的大片火光。田见秀不用多看就判断出，这是破奴军以整齐的军阵轮番使用排枪射击战法。田见秀最害怕就是跟破奴军起冲突，放纵闯军劫掠张家庄外百姓是军师牛金星的主意，说是要试探一下破奴军的反应。

让田见秀没有想到的是，牛金星之所以安排田见秀部挑衅张家庄的破奴军，就是在为闯军进入京城扰乱破奴军注意力。这段时间，闯军选择不封闭官道，又派遣重兵威慑张家庄，是想把这里的破奴军逼走。然而，让闯王李自成失望的是，张家庄的破奴军根本就没有离开京城的意思。根据闯军在京城细作和投降的大明官员谍报，张家庄破奴军有数千骑兵和一万多收留的孩子。他们一致认为张家庄防御力强，兵力却明显不足。能让他们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主要还是张家庄这几个月来从不容留青壮百姓。数千骑兵在西直门外张家庄，对闯军来说如鲠在喉，因为要是不能尽快拿下张家庄破奴军，闯王李自成总感到切实的威胁。在镇守太监曹化淳派人联络闯军，愿意打开左安门迎接闯军入城，闯王李自成对张家庄破奴军顾忌一直没敢行动。还是军师牛金星出了一个点子，先与曹化淳约定好入城信号，派制将军田见秀部袭扰张家庄外围百姓，把破奴军吸引在西面无暇顾及京城。

军师牛金星这些年来仔细研读了破奴军的战法和特性，他发觉了破奴军一个很明显的特征，那就是不愿意吃任何一点亏。破奴军的这个特点来自于他们的统帅张平安，这才让牛金星看到了闯军攻入京城的战机。其实，闯军一到防御力极强的京城，就被其高大的城墙和宽阔的护城河所震惊。当闯王李自成来到京城外时，当即就打了退堂鼓。别看闯军号称百万大军，要真想完全包围京城也心有不逮。以至于闯王李自成派出投降闯军的内侍给崇祯皇帝传话，说他李自成只想在陕西关中称王，只要大明朝廷拿出百万两白银闯军即可退兵。没成想如此优厚的条件崇祯皇帝居然不答应，这主要还是崇祯皇帝朱由检把脸面看得比祖宗江山还重要，错过了令闯军自行退兵的最佳时机。崇祯皇帝还在幻想吴三桂大军能及时赶到京城，闯王李自成则因为面子没赚到，又没拿到实惠不愿意退兵。李自成也清楚，要是手下那帮骄兵悍将们没有拿到数量可观的财货，他想要退兵是会激起兵变。

这样双方就僵持在京城，闯军数十万大军云集京城，每日消耗的粮草不是个小数目，搞得闯王李自成着急上火想要强行攻城。连李自成自己都没想到，闯军在南面进行攻城备战的举动，吓坏了左安门镇守太监曹化淳，他派出贴身小内侍跟闯王谈条件，希望能在新朝谋得内廷权势。曹化淳这个投降条件很快得到李自成热烈回应，李自成满口答应了曹化淳的请求，由军师牛金星起草了文书加盖了永昌大**信印。所以，当张家庄西面田见秀大营传来急报，闯军就按照和左安门镇守太监曹化淳的约定在城外点燃了三个火堆。很快，左安门城墙上也燃起了三个火堆，伴随着吊桥刺耳的滑落声，左安门布满铜钉的大门徐徐打开。直到这时，城外等待多时的闯王李自成双眼冒出对皇帝宝座渴望地精光，他一声令下闯军打着火把在权将军刘宗敏的带领下冲入京城。闯军入城的消息迅速传遍南城，城内的百姓一下慌了神，他们纷纷向北面涌去。

自从闯军达到京城，整个京师就开始戒严，所有城门于初更都已经关闭。而闯军由东南左安门入城，他们穿过南城将遇到下一个障碍。因为南城修建时间较晚，相对北城要低矮一些，只要明军还在抵抗，北城很自然形成一道新的防线。况且北城前还有一道护城河，没带攻城器具的闯军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过去。闯王李自成在闯军入城前就下达了封刀令，命令入城闯军不能杀害京城百姓，也不允许闯军劫掠京城。这是因为李自成想把京城作为大顺军的都城，他可不想接收一座空城。在北城南面三座主要城门，宣武门、正阳门、崇文门防御力更是惊人，宽阔的瓮城让追到此处的闯军望而却步。特别是慌乱中的百姓涌入了瓮城，几乎是闯军阻挡在离城墙数十丈外。如此的闯军权将军刘宗敏，在二千骑兵的护卫下艰难地挤到正阳门外，他看到眼前一幕也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