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二章乱世重杀伐 火中取栗逞英豪（三）（第1页）
山西太原城位于一处峡谷平原，城墙高大坚固，东南西北共有八座城门。虽然城墙外壕沟中护城河水源干枯，深达四丈的壕沟依然是一道不易突破地屏障。数十万人的流民大军，似一股夹杂着斑驳颜色的海潮，漫天盖地般冲刷着太原城这堵巨岩。上万面杂乱战旗让人看着都眼晕，几十万衣服破烂的流民人人兴高采烈，敲锣打鼓聚集在太原城外似乎更像参加一场规模超大的庙会。也就是一天功夫，太原城外已是人山人海将这个占地数十里大城围得水泄不通。这帮流民大军根本就不将太原城内官军看在眼里，他们就在守军面前大摇大摆地埋锅造饭。
闯军打仗还是延续高迎祥战前大锅煮饭提升士气那一套，他们就在守军火炮射程内熬粥。这次围城大军还是以权将军刘宗敏的主力，根据抓捕的官军夜不收拷问得到了太原兵力空虚的谍报。太原守军中七成去了辽东战场，今年回到山西的战兵不足二千人。要是山西总兵杨国柱任然健在，至少闯军不敢如此嚣张。太原守军倒是想用火炮轰击闯贼大军，炮手们面对成化年制造的老火炮却没有点炮的信心。在山西巡抚王毅范的严厉督促下，守军倒是放了一轮火炮，一百门火炮要么一声咳嗽冒出白烟将炮弹吐出三丈要么直接炸膛。
如此耍笑般开炮非但没对闯军造成伤害，却严重打击了守军的士气。在南面外指挥闯军作战的制将军田建秀，看到太原守军如此不堪不由得仰天大笑。闯军虽然攻城缺乏火炮却胜在人多势众，打下了太原城闯军至少能缴获半年之用的粮食。前些日子闯军攻打小城介休，没想到在那里吃了大亏，六千多人死在攻城战役中。在介休十三天进攻战中，介休守军粮饷充足加上八家晋商家丁和城中青壮团结一心，闯军在坚固的城防面前铩羽而归。要不是听说太原防御空虚，闯军还不知道在介休要吃多大地亏。
闯军虽然攻破了洛阳城那是内应起到决定性作用，现在闯军依然是缺乏攻城经验和手段。闯军攻城战法还是用长梯靠蚁附攻击，打的是人海战法。人命在闯军中最不值钱，只要打下一座城池就能裹挟更多的失去家园的百姓跟着闯军去打下一个城池。闯军的一边吃饭一面准备攻城长梯，守军开炮表现的懦弱给予了没有打仗经验闯军战兵们极大信心。众人拾柴火焰高，闯军利用人数优势开始填埋太原城外第一道障碍护城河。往复穿梭的人流快速的搬运泥土，将护城河一段段填平。
守军开始用弓箭进行反击，黑云飞动的箭矢把没有盔甲保护的闯军定死在地上，粘稠的血水让填埋中流民们步行艰难。那些死亡或即将死亡的流民与后方送来的泥土一起埋葬的这壕沟中，深埋在下层泥土中还能在喧嚣的战场听到临死前**。闯军攻城不讲究围三缺一，他们采用多路进攻只要有一路能攻上城头，太原城几乎就可以拿下。这边老弱流民从后方拿来木板组成一道挡箭护墙，减少守军箭矢带来的伤害，营地里青壮战兵捆扎长梯整理武器跃跃欲试。而守军这时在城墙上用铁锅熬煮金汁和融化铅块，城中百姓青壮也将一捆捆箭矢搬运上城墙。
山西人比较抱团，晋商中也不全是黑心肠奸商。在大敌当前之际太原城官员和富裕人家纷纷捐钱、捐粮，这些大户人家更是将自己家的子弟派上城墙，协助守军保卫太原城。而太原守军多为本地人氏，他们也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被流贼所屠杀。洛阳城破官员和大户人家首先遭到**，前车之鉴的惨烈让太原城的官员意识到有些钱的不能贪太狠。太原新任总兵姜镶尽管内心苦闷，却不得不面对这个危局。他本来是大同参将，总兵王朴带领大军去辽东后主持大同军务，却因家人与“五福”货栈起了冲突得罪了华国公。
总兵王朴兵败辽东，随后被揭发在决战时首先逃离战场，朝廷在战后追究其罪责定下斩立决。可总兵王朴属于华国公一系人马，左都御史毛羽健据理力争王朴是遭到了辽东诸将陷害，因为王朴部虽然兵败却斩杀了二百五十个建奴，并有建奴人头为证据。朝堂上谁不知道破奴军在金州大胜建奴，他们手里建奴首级个个货真价实，华国公给王朴鸣冤朝廷大员们多少给几分颜面。加上京城华国公府派人上下打点，大同总兵王朴从死罪变为官复原职。既然得罪了华国公参将姜镶被踢出了大同也就顺理成章，他官倒是升了一级还到了太原，可手里银子倒是少了许多。
这姜镶才上任不过二月，就遇到了闯贼围城这档倒霉事。他一家老小都迁入了太原，要是闯贼攻破太原他们家第一要倒霉。好在姜镶在大同养了六百家丁，这都拜离破奴军近能捞不少平安银，这六百大同来的家丁就成为总兵姜镶保命法宝。为了保住太原城，姜镶将城内捐的六十万两白银一多半发了下去，姜镶深知他一新任总兵要想让手下卖命，就必须用重金稳定军心。从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至少八千官军中还没有人退缩。太原城太大了，八千战兵散在城墙上显得稀稀落落，要没有五万多太原青壮充场面这仗还真没法打。
闯军用了五千人的死伤终于将太原城外的护城河填出了二十条可通行的道路，没有做过多准备等待多时的闯军进攻战兵分成数道人流扑向太原城墙。闯军是不会去攻打更为坚固的城门，那里的瓮城建造巧妙一般人冲进去绝无生还之幸。闯军大营数百面大小战鼓一起雷响，喊杀声中数万闯军战兵手持战刀盾牌，更有数千长梯随人群冲向太原城墙。有了木质盾牌护体，减少了进攻战兵的伤亡，也就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数百架长梯搭在城墙上。闯军攻城长梯极为捡漏，不像专用攻城长梯带有固定铁扣。他们采用五六人在城墙向固定长梯，闯军战兵用牙紧咬刀身左手持盾护头右手攀爬长梯。
城墙上明军战兵指挥着四五个手握四丈长撞杆的青壮，将撞杆三尺木质平头顶在长梯上一声呐喊“去！”，瞬间将长梯推离城墙。从上突然传来的巨力将长梯推翻，爬在长梯中间的闯军战兵最惨，他们被悬空的梯子吓得乱喊乱叫口中长刀也随之掉落。长梯上失去重心闯军战兵跌落在地，将下发扶梯的同伴压死压伤数人，有些反应快的闯军十余人一起使劲将快翻到的长梯回归城墙。可闯军长梯并不结实，大力回归城墙的长梯因其巨大冲击力从中折断，倒霉的进攻战兵还是没能逃过摔下来的命运。
闯军掩护攻城的弓箭手从后方赶了过来，这些穿着杂乱红色战袄的弓箭手一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就知道这些人以前是大明官军，这些人冲到城墙前十丈向城头抛射箭矢。城墙上守军由于闯军弓箭手的来到开始出现伤亡，毕竟青壮百姓身上没有盔甲面对咬肉的箭矢没有丝毫抵抗能力。躲在墙垛后的青壮百姓带着厚手套忍受着臭气熏天的金汁气味，将一锅锅滚烫的粪水从垛口倾倒。城墙下架设长梯的闯军被这从天而降的金汁烫得皮开肉绽，同样缺乏盔甲的闯军一个个哇哇乱叫四处奔逃。
这些受伤的闯军战兵没人理会，更多的人冲了过来再次架设起长梯蚁附攻城。这次闯军用时多个人和碗口粗长木棍固定长梯，令城墙上撞杆起不了多大作用。这时，端着滚烫铅汁的守军大喝一声“闪开！”，他们将一盆盆冒着红光的铅汁泼洒下去。就听到城墙下先是一片铅汁入肉“嗤！嗤！”声，随后响起哭爹喊娘哀嚎。这滚烫铅汁不是人力可以抗拒，很快刚刚搭在城墙上的长梯轮番摔倒，更是将躲过铅汁的闯军幸运儿砸翻。守军这时四人一组抬起守城利器虎鐏炮，也不用瞄准点燃引线对下就放。
隆隆炮声让太原城墙升腾起白色烟雾，将整个城墙笼罩在白茫茫硝烟中。城墙下还在抛射箭矢的闯军弓箭手，被这一顿散弹打得飞溅血花，他们身上战袄除了有心理安慰外如何能抵御散弹侵袭。没有了闯军弓箭手的袭扰，城墙上守军箭矢的密度在增加，守城青壮和战兵开始使用狼牙拍打击城墙下涌来的闯军。暴雨般雷石从城墙上丢入闯军进攻的人群，即便是闯军手里握有盾牌也被大石砸得手脚断裂。二个时辰的进攻战，闯军在损失了六七千伤亡后不得不逃离这血色战场。初战告捷令太原守军群情激奋，胜利欢呼声响彻太原上空。
一天的进攻战暂时告一段落闯军回营吃饭舔舐伤口，对于这样的失败他们已经是见惯不怪。在闯军战兵们看来，太原守军不过如此，只要再有十几次这样的进攻战太原城一定能被攻破。与太原城下苦战的闯军不同，刘宗敏最强悍的秦川骑兵这时将精力花费在劫掠太原周边。秦川骑兵最喜欢攻打大户人家修建的土围子，这些土围子不坚固还存货不少，打下一个土围子年轻女人更是他们首先抢夺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