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五章惊雷动 万里血原现波澜(二)(第1页)
大明崇祯十二年春,山东济南被多尔衮带兵攻破,德王朱由枢被建奴俘获。这场大战中多尔衮带领大清主力连下四十城,掳掠人口一百六十万,各种粮食二百六十万石,金银过五百万两。正如破奴军主帅张平安所料,宣大总督卢象升一回到京师就被崇祯皇帝拿下关入了刑部大狱,大明朝廷给卢象升按上了督领大军怯战兵败的罪名。本来高起潜还想把鸡泽兵败的责任也安到卢象升的头上,可兵部往来的文报中很明确指出,卢象升带领的天雄营在贾庄被围困后,五十里外的高起潜明军不但没有救援反而在七天后被建奴击溃。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文报上报朝廷后,破奴侯一系官员毛羽健就此弹劾高起潜拥兵不前畏敌如虎。你高起潜本就拉完屎不擦屁股,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高起潜还要鸡泽兵败把屎盆子往卢象升头上扣,崇祯皇帝朱由检和兵部尚书杨嗣昌也怕这事闹翻了不好收场,卢象升为人清廉且有刚正不阿的美名,要想一下整死卢象升还真没那么容易,这也是卢象升现今只有一个怯战罪名原因所在。崇祯皇帝本想着拿卢象升做替死鬼,没成想济南城破德王被俘,卢象升又没有督师辽东,天雄营又是在去年冬天被打败的,这个济南失陷亲王的罪责也安不到卢象升头上。
面对失陷亲藩这样的破事,极好脸面的崇祯皇帝,现在不得不面临再次下罪己诏的尴尬局面。由此,崇祯皇帝朱由检对卢象升的嫉恨又加深了一层。在朱由检看来,正是破奴侯张平安故意放纵建奴入侵大明,才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危局。特别是天雄营是被一支破奴军给解救出来,这让朱由检更加气得牙直痒。更加让崇祯皇帝难以接受的是,救援天雄营的破奴军护送卢象升回到京城后,就一直赖在西直门外张家庄不走。大明兵部衙门派员去问破奴军驻扎在此的原因,他们拿出了勤王诏书,把兵部问话官员给恶心地要死。
这帮不安分的破奴军休整了十几日后居然直扑通州张家湾镶黄旗驻地,去的时候只有四千多人,回来时却达到数万人。最让崇祯皇帝气愤的是,破奴军劫掠建奴打的是天雄营的旗号,他们救出了百姓还截获了大量的金银。破奴军用天雄营的旗号主动打击建奴,更加衬托出明军其他大军的无能。高起潜带领的一万多关宁铁骑现在还不知所踪,在民间流传着皇帝任用阉人迫害忠良地流言,崇祯皇帝把这种种是非都算在了卢象升的头上。深谙皇帝心思的太监高起潜,通过内廷秉笔太监王瑜将卢象升从刑部大狱提出,交由锦衣卫北镇抚司看押。
当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得知高起潜把卢象升押往锦衣卫的消息,差点没晕死过去。卢象升这个敏感人物锦衣卫躲都来不及,高起潜那个没卵子的东西居然把这个烫手碳球送到自己手里。最让骆养性感到难办的是,他搞不清楚把卢象升弄进锦衣卫诏狱是高起潜个人的主意还是崇祯皇帝授意。深知崇祯皇帝凉薄性格的骆养性,连向皇帝询问的胆子都没有,更别提他敢阻拦这件事。骆养性知道卢象升一旦进了锦衣卫诏狱,锦衣卫的麻烦也就随之而来。
骆养性的猜测很快得到证实,刚刚下值回家的骆养性就接到了一份拜帖,心情烦躁的骆养性看也不看就将拜帖丢在了地上。刚刚把拜帖丢在地上的骆养性,无意间看到了地上这张拜帖上有破奴侯几个大字,顿时把骆养性吓得七魂出窍。在大明是个人都知道,得罪皇帝或许不至于杀头,要是得罪了破奴侯那个做事没底线的家伙,那可是全家都要倒血霉。骆养性捡起拜帖一看封皮,上书破奴侯府总管曲国政。看罢,骆养性把高起潜祖宗八代骂了个遍,破奴军两大细作衙门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要说张平安是活阎王的话这曲国政就是其麾下判官。
曲国政在大明时,那名声可比许义安要大得多。锦衣卫也收到过消息,许义安自从天启年入大明后就很少回破奴城,而破奴侯身边的细作头目一直都是这个曲国政,此人可以说是张平安最为铁杆地心腹。不敢怠慢的骆养性让守门校尉请曲国政入书房一叙,也就在这时,有校尉前来禀报,高起潜亲自前往诏狱提审卢象升。高起潜是个什么货色骆养性那能不知晓,他来锦衣卫提审卢象升无外乎是从卢象升这儿打开一个缺口,为自己兵败寻找对他有利的证据。这个证据就是卢象升亲口供述,并有其签字画押。
常年刑讯犯人的骆养性清楚,高起潜这狗东西一定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只等锦衣卫把卢象升打晕,然后直接上手把卢象升的手印按在口供上。骆养性更为清楚,破奴侯这不要脸的东西远比高起潜可怕,张平安要没出手高起潜或许还有机会,一旦张平安伸手管卢象升这事儿,首先倒霉的一定是高起潜。随即,骆养性让报信的校尉给北镇抚司传话,没有他这个指挥使的条子,任何人不准对卢象升用刑。骆养性猜测的不错,高起潜急匆匆赶到诏狱提审卢象升,就是为了给自己兵败脱罪找替死鬼。
高起潜很了解崇祯皇帝的心思,皇帝朱由检已经动了杀卢象升的苗头,他这个皇帝家奴既能帮皇帝完成愿望,又能为自己鸡泽兵败找到罪人,这个大好机会高起潜如何能错过。提审卢象升高起潜拿出的是司礼监批出的条子,按说这条子并不符合规矩,可内廷司礼监号称内廷十二监第一衙门,锦衣卫也不敢夺其锋芒。按照锦衣卫的规矩,负责刑讯的试百户杨挺坚要在此旁听,并有锦衣卫书吏负责记录。高起潜要干见不得人地买卖,如何能容忍外人在此窥视。
坐入主审位的高起潜借着等犯人的空档,对着赖在刑讯房不走的锦衣卫试百户杨挺坚极为不耐烦挥手说道:“咱家奉皇上口谕提审钦犯卢象升,事涉内廷机密杨百户下去忙你的事吧!”
哪知杨挺坚陪着笑脸回道:“请高公公明鉴,您让下官回避下官安有不遵从的道理,下官只是想问一下,皇上口谕中可有不准锦衣卫旁听的旨意?”
高起潜一听杨挺坚的反问当即心中一惊,他刚才用皇上口谕让杨挺坚回避,其实也是吓唬一下锦衣卫百户这些小官。即便是皇帝真有想法也不会给出明旨,更何况高起潜只是拿圣旨做挡箭牌。他要是接话茬用矫造圣旨说皇帝不允许锦衣卫旁听,那么锦衣卫一旦把今天高起潜所说的原话上奏天听,一个矫旨祸乱朝纲的罪名足以让高起潜灭三族。高起潜可没有魏忠贤一手遮天地能耐,就拿最近内宫监太监出缺,高起潜很想拿下这个职位却被王承恩给抢了。
已经不是官场新人的高起潜,从杨挺坚的话中还听出了另外的意思,杨挺坚没有拿锦衣卫指挥使做挡箭牌就说明这人公然对抗内廷不是指挥使骆养性的意思。想到这儿,高起潜用阴鸷地目光直刺杨挺坚,他看到这个锦衣卫试百户身材矮小滚圆的脸庞上一对小眼睛甚是灵动,配上讨好地笑容可以让人很轻易读出四个字:我是小人!在官场上这种人小人最好对付也最难打交道。也就在这时,三个锦衣卫校尉押着一身白袍的卢象升走了进来。
看到卢象升头发不乱衣袍整洁,高起潜再次用公鸭声表达不满:“哟呵!咱家算是开眼了,这钦犯到了锦衣卫提审都不用戴刑具!”
“回高公公话,卢大人只是待罪官员,按大明律官员未定罪可不戴刑具保留其体面,这个规矩可是先帝武宗朝传下来的。”
这下高起潜算是真正开眼了,大明律中根本就没这条,只是武宗时对特定的官员开恩下过圣旨。一个小小的锦衣卫试百户在今天屡次顶撞他这个五品内廷太监,只能说杨挺坚受到人指使。只是高起潜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发飙,要是他沉不住气乱来,今天他别说审卢象升拿证据,搞不好连屁都闻不着。压住内心邪火的高起潜从怀中拿出五十两银锭,让身边的内侍交给杨挺坚道:“杨百户你先回避一下,跟兄弟们喝口茶,咱家有些机密的事儿得问卢总督,咱家问完自然会让你旁听。”
高起潜的退让,并没有博得杨挺坚的好感,他看着这五十两的大银内心鄙夷。人家破奴侯派人登门我家拜访,一出手就是黄金五百两,这还是预付一半的定金,只是保卢象升不在诏狱中受苦。今天他杨挺坚勇斗阉货高起潜,有这么多人看到破奴侯晚上还不多送几百两金子。有了这么多金子即便是他杨挺坚罢官也够一家子活几辈子,谁还稀罕你这五十两白银。加上破奴侯派来的人有交代,只管跟高起潜对着干出事儿破奴侯来顶!杨挺坚这个小人物也看出来了,这大明已经是越来越乱,在乱世不能找到一个靠山铁定活不下去。杨挺坚打定主意坚决不接受高起潜地贿赂,这下就尴尬了,一个堂堂内廷太监居然被锦衣卫一个小人物给为难住了。也就在这时,从外面急匆匆跑来一个高起潜贴身内侍,他交给了高起潜一个精美的锦缎礼盒,高起潜疑惑地打开一看锦盒中的物件顿时瘫倒在审讯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