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六章大明劫之腥风乍起（六）（第1页）

崇祯五年夏末，卢象升离开破奴城宣慰使司回大明后，破奴军依旧是军心不稳。连续遭到精神重创的破奴军，在贾有福宣布张大帅病情出现反复加重之后，武天兴强烈呼吁召开军议，让破奴军和民事衙门**共同商议，由张大帅四岁的儿子张尚德跟随副帅陈挣学习处理政务。破奴城法务衙门执政杨涟，则左右通联响应武天兴的倡议。杨涟作为张尚德的老师，当然希望张尚德这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能继承破奴侯的衣钵。

俗话说从小看大，张尚德别看只有四岁，却没有一般孩童那般顽皮，是一个极为文静的男孩。杨涟教导他读书，《百家姓》、《千字文》这类启蒙读物，张尚德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张尚德年纪不大十分好学，可以说是读书人中百年难遇的好苗子，在杨涟不断赞誉声中，张尚德作为嫡子继承张平安家业得到了破奴军将领们的一致认可。然而，破奴军主帅张平安对张尚德继承家业的言论并不认可，在他看来张尚德长大后就是草原上的绵羊，如何能适应破奴军周边虎狼环视地险恶环境。

这种**军议，按惯例应该在中路行营议事堂召开。现在议事堂被张大帅霸占成为了病房，于是亲卫营在校场搭建了一个大帅帐，并按常例在帅帐内铺设了帅台，亲卫在帅台上摆放了两把椅子。尽管张大帅病重不能出席军议，象征其地位的帅椅不可或缺。在帅椅左侧还有一把椅子，那是破奴军副帅陈挣的座椅。为凸显张大帅在破奴军中独一无二的地位，在空无一人的帅椅旁摆放了一个茶几，茶几上有三盘张大帅爱吃的点心。

待破奴军副帅陈挣入座后，点出了今天军议的主题：“本次军议由都统领武天兴和法务衙门杨执政提议，都统领鲁得银附议，就张大帅长子张尚德是否参与军政事物进行商议。在坐的都是跟随张大帅时日不短的老兄弟，有什么话今天讲清楚，省的一个个私下里怪话连篇。咱们还是老规矩，别一窝蜂地瞎吵吵！”

陈挣点完军议主题后，偌大的会场陷入短暂寂静。老兄弟们心里有一杆秤，张大帅的家事不能随意参合，这里面牵涉了太多利益纠葛，万一站错队会对儿孙带来严重不利。老兄弟们沉默，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怕事，新任天熊营将领罗天站了出来，他先是对副帅陈挣施礼然后转身面对所有人道：“以前卢同知在时就言过，大帅家无家事。职下认为武都统的提议甚为妥当，然而，只是让张尚德学习军政似乎有些够，应该让张大帅家所有男丁都一起学习更为合适。”

罗天人不大，他提出的建议却符合在坐许多将领们的心思，罗天的倡议不但平衡破奴军中各种利益，也体现了儒家中庸平和的**。

“小罗天，尚德可是大帅嫡长子，尚武、尚文、尚仁都还是没有断奶的孩子，能懂个屁！”武天兴看到有人反对心中就有些不爽，罗天在破奴军中就是个惹事包，他和杜小山联手没少干涉张大帅的家事。

“武都统，尚德也没断奶呢！这么大点的孩子让他处理政务和军务，纯粹是在找乐！”罗天一点不怵武天兴，他认为武天兴安排张尚德学习军政居心不良。

“罗天！你跟随大帅出征时不过九岁，你凭啥就认为尚德不够格？”这时，鲁得银站了出来，为武天兴呐喊助威。

鲁得银站出来支持武天兴，这让都统领曲国政感到事情有些严重了。本来曲国政内心也不赞成张尚德一个挂屁帘的孩子理政，鲁得银身为张大帅最亲近的兄弟，本该保持沉默之人却跳出来为武天兴摇旗呐喊，这本身就十分不正常。“得银，大帅的家事你最清楚，大帅病重，我们这些老兄弟更应该维持破奴军不乱。只要破奴军不乱，大帅病好后也能少操点心！”

曲国政的劝解，得到了张黎和胡明地响应。可武天兴这边有杨涟这个儒学高手，他从古讲到了今，直把一帮大老粗全部吹晕。当大家都被杨涟一个个精彩的历史典故吸引时，谁也没注意到副帅陈挣身边多了个人。就在杨涟神采飞扬地讲起万历末年移宫案时，他注意到这帮破奴军将领们似乎是被这个精彩的故事震撼地目瞪口呆，一个个张大了嘴吧口水掉了一地。慢慢地杨涟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帮爷们关注的目光并不在他身上，而是全部死盯他身后帅台。

杨涟转回头朝帅台一看，顿时楞在当场，破奴军主帅张平安身穿一件浅灰布袍，正满脸堆笑地看着杨涟。这下，今天的军议也不用再开了，杨涟看到破奴军主帅张平安除了有些瘦外，其他一切如常。杨涟心中暗惊，他立刻联想到这几个月张平安装重病，其谋划必定深远。别的不说，破奴军中各方势力在张平安病中的表现，张平安一定看在眼里。杨涟暗自猜测，今天武天兴看样子是在劫难逃。他在张尚德听政这事上推波助澜，以张平安睚眦必报的性格也一定要受到数落。

“咦！这才几个月大家都不认识我了？看你们聊得这么起劲，我都不好意思打搅。继续聊呀！干嘛都不说话了？”

张平安这一开口中气十足，那有半分重病嗝屁的架势，因此，张平安刚才的话语，立刻把武天兴吓得瘫入了座椅。张平安此人最不喜欢冷场，见大家都不说话，他端起茶碗浅酌半口润了润嗓子道：“你们也不想想，老子这几年多累。民事衙门除了会找我要钱外，就是一天到晚惦记着从老子手里骗银子，你们民事衙门开源不会也就罢了，连节流也不会。成天花钱大手大脚，我得挣多少银子才能填饱你们的胃口？这下好了，崇祯皇帝出尔反尔再次关闭榷场，我们没了赚钱的通道，今后该怎么办？”

埋怨完民事衙门，张平安停顿了一下，扫视了一眼会场慢慢道：“这次建奴派刺客刺杀本侯，这个…这个，本侯仰仗上天护佑伤重痊愈。虽然崇祯皇帝对本侯有些误解，但本侯对大明皇帝的赤胆忠心日月可鉴！建奴建立了大清国，咱们必须得革了他们的命。因此，本侯在早前提出：**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将作为你们今后放在身边的座右铭，请杨执政为与会的每个将领写一副警言。唉！咱们皇帝身边有奸臣呢！”

说到这儿，张平安再次停顿，他意图让下面老兄弟们慢慢领会话中含义。杨涟当时就反应过来，张平安话里内涵深刻。从审讯谍报上，破奴军将领们都认定大明崇祯皇帝是这场刺杀事件的幕后黑手，而且是大明与建奴大清联手制造该次暗杀。面对如此明确的谍报，狡猾的破奴侯却不提大明参与刺杀，而张平安后面的话更有深意。张平安为何要提皇帝身边有奸臣，这是将来为破奴军进攻大明，用“清君侧”的旗号留下伏笔。

或许是张平安的暗示过于隐晦，都统领黄伟在下面喊了一嗓子：“大帅，你说得不明白，我们听不懂！”

自从张平安重伤后今天视事一来，似乎脾气好了许多。面对黄伟的提问他也不恼，张平安抬手一指黄伟的哥哥黄志道：“让你多学习你就是当耳边风！这个讲政治，有些时候就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看看你哥黄志，明明和你一样也没听懂，可他知道装懂！”

张平安耍笑地话语顿时活跃了会场有些紧张地气氛，大老粗们这下听懂了张老大的意思，这场刺杀明明是大明崇祯皇帝做下的案子，破奴军得装糊涂把这个案子算到建奴头上。这就表明张平安认为还没有到与大明翻脸的时候，破奴军将领们再次见识到张大帅的隐忍功夫又上一个台阶。

“建斗去陕西上任，可他手里无粮无兵，我们得帮帮他！陈副帅会后带本部去杀狼沟，入关把土默特残部给剿灭，缴获的战马给建斗做个见面礼！天熊营罗天部也随陈挣去杀狼沟吧，这面部队还是太少。”

张平安出手布置军务把杨涟吓得够呛，这表明张平安终于撕破脸再也不顾及皇帝的脸面，他哪里是在帮卢象升，这是把卢象升架在火上烤。这时杨涟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开口劝谏道：“大帅，作为大明的藩属，破奴城宣慰使司入关作战是不是该向朝廷呈报？”

“上奏朝廷？我重病在身，这事该由破奴城宣慰使司同知写奏章。这不是新上任破奴城宣慰使司同知钱达佑一出张家口就被蒙古马贼给杀了吗？我得等朝廷任命的下一位宣慰使司同知，来到了破奴城宣慰使司再写奏章比较合适！”

张平安看似平静地话语中杀机闪现，至此，杨涟算是真正了解了破奴侯张平安的心态。那就是，大明把破奴军当脏抹布，他就把对朝廷奏章当遮羞布，想用就用，不想用直接选择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