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桃花艳 京师毁(一)(第1页)
大明天启五年的冬季寒风刺骨,京师曾经热闹的街巷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华。黄昏中步履匆匆的行人都想早点回到温暖的家,与家人一起吃上一顿热腾腾地晚饭。在寒冬中除了无家可归的乞丐,都一个个把脸捂得严实,身上的棉袍是紧了又紧,天空中零零散散的雪花把屋顶渲染成薄薄一层银白。
朝堂之上破奴伯与阉党和辽东文武官员之间狗咬狗地争斗,与百姓并无多大关系,百姓们只关心一日二餐的温饱。(在明朝时,百姓一天都是吃两顿饭。)可新任兵部武库清吏司主事朱正山,在兵部公事房中用右拳支撑着下颚想着心事。破奴伯张平安依仗着破奴军兵强马壮,三番两头地上奏章在朝堂上挑事,谁都没看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破奴伯找阉党魏忠贤的茬,天启皇帝根本就不会对魏忠贤有任何处罚,辽东文武官员更是在孙承宗致仕后全面投向阉党,有魏忠贤给他们撑腰,破奴伯的奏折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已破奴伯张平安的精明个性,他会不知道朝廷已经完全被阉党把控,朱正山不会相信。反正他朱正山身上被打上了破奴伯的烙印,怎么洗也洗不清白了。
好在魏忠贤还不敢清洗破奴伯一系的朝廷官员,怕的就是睚眦必报的破奴伯翻脸后带兵威逼大明边关。真要是这样,天启皇帝就饶不了魏忠贤,阉党势力必然感受到天启皇帝的愤怒。他朱正山在仕途上想往上走,除非破奴伯帮忙,否则根本就没有上位的可能性。闲极无聊的朱正山,还在想另一件事情,他手下书吏元永福一直在讨好他,元永福讨好他就是看到他手里有大把的银钱可以使唤。
破奴伯张平安虽然不待见他朱正山,可破奴伯有一个优点还是不错的,那就是他很念旧。只要以前曾经帮助过破奴军的大明官员,破奴城宣慰使司衙门都会在冬夏两季,送上数量可观的银钱,作为冰敬和碳敬,使这个官员一年之内衣食无忧。朱正山除了想升官外还有一个癖好,就是喜欢沾花惹草,特别喜欢良家妇女。他早就听说元永福家里的媳妇面若桃花风骚无比,既然元永福是个穷光蛋,就无妨用银子买个痛快。
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朱正山一想到去勾引良家妇女,心里的邪火腾地一下就往上蹿。今天他在衙门里事情不是太多,又想起受风寒告病在家的元永福,想借探望之机看看元永福媳妇是否象传言那么漂亮。抠门的朱正山想去勾引良家妇女,又不想花自己的银子,就想去破奴城宣慰使司衙门讨要点冰敬银。
朱正山写好拜帖换下朝服,叫上自家的轿夫出兵部衙门走西长安街,由马市桥向北,前往西直门大街御马监南面破奴伯府“银广聚”银楼。尽管破奴城宣慰使司衙门和破奴伯府衙搬迁至西直门外张家庄,破奴城宣慰使司衙门七品小官宋美新,就把银广聚作为落脚点,在此接待与破奴伯关系密切的大明官员。宋美新与褚天寿分享“银广聚”东西院落,紧挨在“银广聚”银楼西侧是郑泰统管的“五福”货栈。
朱正山的轿子刚走到西直门大街东口,熙熙攘攘的人流阻挡了朱正山的去路,下轿后的朱正山掸了掸皮袍下摆,紧了紧貂皮披风带着家仆缓步朝西走去。大街上挤满一车车装满银子的各色车辆,他们都是到“银广聚”银楼换取破奴城金银币。现如今要在大明做买卖,都是用破奴城金银币折算物品的价值。破奴城金银币不但做工精美,而且重量统一绝不参假,仅仅一年时间就流通大江南北。
破奴伯张平安一年靠收取杂银火耗,就有不菲的收益。具体破奴伯靠这个火耗收了多少银钱,外人不得而知,大明最有实力的扬州盐商都不敢涉足破奴伯这个挣钱的买卖,其他人就更不敢与心狠手辣的破奴伯作对。曾经有几个胆大的徽商想仿制破奴城金银币,可他们做出来的东西连要饭的乞丐都看得出真假来,也就没在市场上流通多少。
即便这样,这帮要钱不要命的徽商,也被许义安查到了老窝。许义安召集了江湖黑道,悬赏一万破奴城金币,灭了这几家徽商满门。这几家苦主跑到南京来告状,更是得到了破奴城应天府宣慰使司衙门重点关照,许义安招来南京城数十个地痞无赖找茬,一通械斗后,许义安买通南京官衙把这几个苦主关进了牢房,没出三天,七个告状之人就死在牢狱之中。至此,大明的商人们再次领教了破奴伯的狠毒,再也没人敢与破奴伯的买卖竞争。
朱正山快走到银广聚门前时,就看到数十个身穿皮袍的黑衣壮汉,手持碗口粗的木棍在西直门大街上巡视,顺天府上百个差役在两面街口维持次序。看到这种情形,朱正山感到有些自豪。与阉党作对的东林党人,其势力已经日落西山。破奴伯一系官员人数不是很多却稳如泰山,阉党不敢向他们下手,把控大明舆论风向的东林党人,尽管对他们颇为鄙视,却感恩破奴伯搭救东林官员,照顾入狱官员家眷,对朱正山他们没有压制。
从顺天府差役帮忙照看破奴伯的买卖,就能看出破奴伯虽远离朝堂,依然能对魏忠贤造成强大的威慑。一面走一面感慨的朱正山,老远就被“银广聚”迎客小二认出,他赶忙上前接过朱正山拜帖就往回跑。多次上门的朱正山知道,破奴伯张平安曾经给宣慰使司南北直隶衙门,定下一个规矩,只要是熟悉的大明官员上门拜访,宋美新必须在门口迎接。哪怕来人是个九品小官,宋美新也必定在门口笑脸相迎。
要是宋美新不在衙门,在破奴军体系中官阶与宋美新平级的褚天寿就会代为接待。当朱正山离“银广聚”银楼不足十丈时,从东院走出身穿皮袍头戴貂皮帽面容清瘦的褚天寿时,朱正山就知道宋美新不在西院。在大明地界,褚天寿的名声比宋美新大得多,这让朱正山感到很有面子。神态和蔼的褚天寿老远就对朱正山拱手道:“朱大人亲临破奴伯别院,小可深感荣幸之至!屋外太过寒冷,朱大人里面请!”
褚天寿言辞谦虚,却自称“小可”把他放在与朱正山同等的位置。朱正山对褚天寿来亲迎也感到满足,毕竟褚天寿在破奴军中地位不低,与他平辈相称已经是高看了他一眼。
“褚都统客气了!破奴伯对我等从辽东落难官员照顾有加,下官对破奴伯敬仰得很!”
褚天寿对朱正山把自己当成破奴伯下属的位置极为赞赏,虽然张大帅对朱正山的忠诚存疑,却对朱正山在破奴军最开始困难阶段的帮助怀有好感。因此,张大帅对朱正山每年的金银用度很是大方。一般破奴城宣慰使司给大明相关官员冰敬和碳敬都是一年夏冬各一次,可朱正山张大帅专门交代过,给他按双倍的银钱。就是要做一个千金买骨的示范,告诉其他大明官吏,破奴伯对帮助过破奴军的老朋友关怀有加。
朱正山的平常接触都是宋美新在负责,作为侦缉处副都统褚天寿不敢乱插手,也不能随便表态,言多必失的道理他们搞谍报出身的人奉为金科玉律。随便寒暄了几句,褚天寿拿出一千破奴城银币的银票,用一个信封装好交予朱正山。哪知朱正山从信封里抽出一张一百银币的银票,要求褚天寿换成金币。见惯不怪的褚天寿微笑着接过银票,从怀里掏出五个金币交给朱正山,闲聊几句后褚天寿端茶送客。
早就想走的朱正山暗道褚天寿会做人,他借坡下驴起身告辞。褚天寿热情地与朱正山携手走出大门,一直把朱正山送到停轿处,口中不住地道歉,言及西直门道路狭窄让朱大人受累。心情急迫的朱正山在告别褚天寿后,在广平库东侧观音寺胡同胡乱吃了点饭,在咸宜坊羊肉胡同买了几盒糕点,就往南城正南坊千儿胡同元永福家走去。
作为元永福的上官,朱正山让家仆去叫开元永福的房门。元永福家破败的院门诉说着他的贫寒,左右邻居瓦房中间低矮的院墙后元永福家茅草屋顶就更让人唏嘘不已。然而,开门的妇人却令朱正山眼前一亮。在朱正山眼中,这个身高六尺身穿单薄棉袍的女人,十八九的年纪,乌黑的头发挽着妇人发髻,发髻上插木钗,鹅蛋型白嫩的脸庞因寒冷透着少许青色,一双桃花眼上眉如翠羽,高挺的鼻梁下有着大明士人最喜欢的樱桃小嘴。她单薄的棉袍在腰间缠系一条布带,把她纤细的身材勾勒清晰。
在朱正山家仆讲明来意后,这妇人给朱正山道了个万福,细声细语声如莺啼道:“多谢朱大人亲临寒舍,贱妾元姚氏给朱大人见礼!我家相公身体已经大好,请朱大人稍候,我去叫我家相公!”元姚氏如同天籁般的声音,直接把朱正山给雷翻在门口。